“我去看過她。”

不用點明, 葉明堂和葉紹輝皆知道那個“她”, 指的是誰。

葉紹輝不做聲。

他擡眼看葉明堂, 等著他說接下來的話。

“你要把她轉到別處？”

葉明堂的心底, 懷揣著一點期望。

他期望葉紹輝沒那麽心狠。

到底, 唐瑤和他也有了那麽多年感情。

難道他就真的忍心？

“你喜歡她？還是, 你愛她？”

葉紹輝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葉明堂。

“你一直知道？還是剛剛……”

葉明堂苦笑。

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。

未承想葉紹輝早看出了他對唐瑤的感情。

此時此刻, 窗上起了霧。

剛剛入冬，外面的天已是刺骨的涼。

葉明堂站於屋內。

他覺不到屋內的一絲溫熱，恍惚間，竟覺得自己是站在了外面的冰天雪地裏。

“其實, 你們第一次在一起，她就告訴了我。再之後, 你們的每一次, 她都會告訴我。她以為, 這樣能傷害到我。”

葉紹輝坐在葉明堂面前。

他坐在沙發裏, 雙手交叉，左腿隨意地擡在右腿上。

和葉明堂整個人緊繃著神經相比, 他要悠然閑適得多。

沈聲的,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，他即戳穿了葉明堂所自以為的秘密。

猝不及防地, 葉明堂被告知了唐瑤的另一面。

原先，他以為唐瑤雖玩弄他。

但彼此的感情間, 總該有些許真的成分在其中。

哪成想, 唐瑤一邊對她傾訴著與葉紹輝婚姻的不幸, 一邊又轉頭把與自己的一切炫耀地說與葉紹輝聽。

“原來你一直知道……原來你一直……”

葉明堂喃喃地重覆著，重覆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的心聲。

他後退了兩步。

當腳後跟碰觸到一把椅子上，他無力地坐了上去。

重重地，他的背脊靠向了椅子。

“不光這些，我還知道，你接近我，幫我打理生意，都是想殺了我，取代我，以求救她出去。不是麽？”

葉明堂驚地看向葉紹輝。

葉紹輝輕笑：“她都對我說了。她以一種炫耀的姿態對我說，你願意為她殺了我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既然你全都知道，又為什麽還願意留我在身邊。”

“你到底是我的外甥，”葉紹輝輕嘆了口氣道，“算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。”

葉明堂眼底的寒光，愈發得冷。

顯然，葉紹輝的話，對他毫無觸動。

“你不了解這個女人。一絲半點，都不了解。”

無所謂葉明堂聽進了多少，葉紹輝皆誠懇地向他和盤托出所有真相。

“過去，她也曾勾引了我的一個最得力助手。她一面引誘那個男人來殺我，一面又將那男人的行蹤告訴我。”

葉紹輝講的話，讓葉明堂不禁有了聯想。

難道，就在他為唐瑤的處境而痛苦且想盡辦法時，唐瑤亦轉身把他所要做的事，一一地告訴了葉紹輝？

一種被戲耍了的屈辱感，在葉明堂的心底油然而生。

“她喜歡看男人為她自相殘殺？”葉明堂苦笑。

“你錯了，我不會為她做任何事，”葉紹輝冷笑道，“她這樣做，無非是想用毀掉我身邊的人來傷害我。尤其是，她認為當我不得不處理那些背叛我的人時，一定會很痛苦……”

“你會嗎？”

葉明堂覺得自己問得好多餘。

葉紹輝此一刻的表情，已經答覆了他。

他絲毫不以處治了那些人而愧疚。

甚至，他對他們的愚蠢非常輕蔑。

葉紹輝站起身。

他走到葉明堂身側，輕拍了下他的肩，勸慰他道：“我把她轉到別處，無非是不想你再錯下去。你是我的外甥，我不想有一天，也要把槍口對向你。”

葉紹輝的語氣，有前所未有的語重心長。

葉明堂不禁仰頭看他。

葉紹輝低頭與他對視。

剎那間，葉紹輝想起了蘇妲己，因此看葉明堂的眼神中，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情。

葉明堂的心裏仍是唐瑤，於是他看葉紹輝，嫉妒所帶來的醋意，仍翻天覆地占了大半。

唐瑤仍然愛葉紹輝。

從唐瑤正瘋狂地做的這些事裏，葉明堂不難推測出這點。

“這樣，我允許你再去見她一次。你可以把事情問清楚。至於之後你要怎麽做，是要做個聰明人還是蠢人，就隨你自己選吧！”

葉紹輝的話音落了。

葉明堂坐在椅子上，聽著葉紹輝的腳步聲漸行漸遠，直至終於消失。

他的臉色愈發地深沈。

倏地，一道犀利的寒光掠過他的眼眸。

他站起了身，決意去向唐瑤問清楚。

“難道你不知道，我做這一切，都是為了你。為什麽？你轉頭去告訴他，難道你還舍不得他死，即便他這樣對你，你還愛他？”

一見唐瑤的面，葉明堂即質問她道。

狹小昏暗的病房內，只有他們兩人。

唐瑤迎向葉明堂狠戾的目光，直視向他。

眼下，既然所有的事都拆穿了，她也無意再裝下去。

索性，她狠狠地向葉明堂承認道：“我當然愛他了。難道，你還天真地以為我會愛你？”

唐瑤的嘴角浮上了一抹冷笑，殘忍至極。

“所以，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了？”

葉明堂從沒像現在這樣，覺得自己是一個十足的笑話。

原來他為了眼前的女人所做的一切，對她而言，都不過是她用來刺激另一個男人的籌碼。

他想不通。

為什麽即便葉紹輝對她那樣殘忍，她對他的愛，也依然沒有減損半分，反倒愈來愈強烈了。

而他對她那樣好，事到最後，竟還是被她棄之如履。

他鬧不清楚，究竟是命運待他不公，又或是唐瑤待他不公。

唐瑤不再看葉明堂，瞥過了頭去。

葉明堂對她亦死了心。

他雖心痛如絞，但看唐瑤的眼裏，卻仍有笑意。

苦澀的笑意。

他退步出了病房。

當冰冷又斑駁的門關在眼前，他的心，頓時空了下來。

揪著空蕩蕩的心，他回了家。

在開車回家的路上，天降大雪。

車前玻璃上的雨刮器左搖右擺。

葉紹輝和唐瑤的話，不斷地湧現他耳邊，攪得他心亂如麻。

當到了家，他好似喝醉了一般，跌跌撞撞地上了樓。

渾渾噩噩地，他拿了一瓶威士忌，步入書房。

癱倒在沙發上，他望向窗外。

黑魆魆的窗外，飄散著鵝毛大雪。

手裏的威士忌，他直接開了蓋，連酒杯都不用，直接對嘴喝。

喝至微醺，他的意識模糊了，唐瑤的影像也跟著模糊。

再喝下去，直至大醉，他終於意識不清，唐瑤的影像，亦消失的了無蹤影。

在他的夢裏，一團迷蒙的霧中，蘇妲己取代了唐瑤。

恍恍惚惚間，在他最痛苦的時候，他驀地想起了蘇妲己。

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，他不禁想牢牢地抓住它，再不願放手。

“蘇櫻！”

喊著蘇妲己的名字，葉明堂從夢中驚醒。

此時，天已大亮。

雪後，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，耀得他眼痛。

對於前一整夜的噩夢，葉明堂沒有半點忘懷，仍然記憶猶新。

“蘇櫻！”

念著蘇妲己的名字，葉明堂沖進了臥房。

臥房裏的床上，空無一人。

床上的被子鋪得整齊，冷冰冰的，顯然前夜沒人睡過。

亦是說，蘇妲己前夜並沒有回來。

猛然猜到蘇妲己去了哪裏，葉明堂跌坐在床上。

“除了葉紹輝，還會是誰？”

葉明堂不禁在心裏冷笑。

他的腦海中，浮出了一幅幅蘇妲己與葉紹輝一起的畫面。

各種香艷，各種旖旎，各種激情四溢的纏綿……

葉明堂驚覺自己成了葉紹輝和唐瑤游戲的犧牲品。

一個肆無忌憚地玩弄了他的感情。

而另一個呢，則一邊仿若待他如親子，一邊又與他的妻子幽會。

無論是對葉紹輝，又或是對唐瑤，他開始有了恨，真心實意的恨。

葉明堂痛苦地閉上了眼。

在心裏，他發誓，他要毀了葉紹輝和唐瑤。

無論用任何方法，無論付出任何代價。

“去做一件事，”葉明堂撥通了一個手機號碼，對電話那邊的人，他沈聲吩咐道，“有個地方，我不希望明天還存在這世上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？”電話那頭，傳來男人嘶啞而滄桑的粗聲。

“不管是燒了也好，還是炸了也好。反正，我要它在明天天亮以前，變成廢墟。”

“那裏面的人？”

“一個不留。跑出來一個人，我惟你是問！”

掛上電話，葉明堂忽的覺得心裏舒坦了些。

一種報覆所帶來的快感，溫熱了他的心頭。

雖然剛剛吩咐下去，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片廢墟了。

“明堂，舅媽進的那家精神病院失火了！”

清晨，蘇妲己迷迷糊糊地接了一個電話後，猛然驚醒。

她推醒了葉明堂，告訴他其實他早已料到了的事情。

隨手披上衣服，葉明堂與蘇妲己急切趕往醫院。

當他們的車子駛來時，瘋人院已是火海一片。

刺目的火光照進了車前擋風玻璃。

望著遠處的火光，葉明堂的嘴角，不經意地勾起了一抹冷笑。

“情況怎麽樣？”

葉紹輝若有所思地站於火海外。

葉明堂見了他，佯作不知情的模樣，詢問他道。

“火勢太大。到現在為止，還沒救出來一個人。恐怕……”

葉紹輝看了眼葉明堂，又看了眼蘇妲己。

在他們三人的心裏，全明白得很。

這樣的形勢，恐怕唐瑤和葉明麗，都活不下來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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